上个月为去世的路济亚姐妹举行了殡葬弥撒。
在殡葬弥撒的“颂谢词”里,我们充满信德地这样祈祷着:“我们在基督身上有了光荣复活的希望。”事实上,不只是在颂谢词里,更是在整个殡葬弥撒的祈祷经文中,透过礼仪的庆祝,而让我们与复活的主耶稣基督相遇。这些满是盼望的祷词让我想起当年负笈欧洲时,每当跨年倒数时刻,附近教堂钟楼那犹如从黑暗的深渊中传来的钟声。在复活基督身上的盼望就犹如这钟鸣一般,节奏缓慢却是轻盈,微微带着喜悦,从生命的根源处飘来,撞开了死亡的幽暗。
每到殡葬礼仪的这个高峰时刻,也就是弥撒的时刻,常会在生命的迟疑地带,为沉重而不堪负荷的死亡伤悲带来些许安慰。因此即使死亡的寒气四面袭来,但这盼望钟声的适时抵达,总会让我们相信荒凉的死亡不是最后,因为复活生命的微光已在我们生命的面前悄然升起。
在路济亚姐妹死亡的这一段时间里,容或让生命的旅路变得尽是枯井、断墙、落叶,并以为生命就是如此了的至亲挚友们,或许此刻会发现复活的景象正当下展开,并且将迤逦到彼岸尽头伫待。而每当生命进入到这样的境遇时,我也恍如又听到多年前那稳定而宁静的钟响声波,在下降的浓浓黑夜中,隐隐上扬。
事实上,在两千年前,这同样的生命历程早已在门徒们身上历历在目。想想在“一周的第一天”,从天还黑的清晨到天已垂暮的傍晚所发生的事情吧!那时门徒们所处的生命景况比干涸的湖还要干涸,比死寂的坟墓还要死寂,他们以为老师的死亡已经使他们的绝望到达了极点,却发现废墟的衰象仍然没有终了,还在前面等着他们。他们要找老师的遗体却连遗体都不见了,甚至在耶路撒冷齐聚一起时都会霉衰到以为遇见了魂魅。然而耶稣复活了!妇女们跑到那挡住墓门巨石已经滚开的坟墓时,一位天使向她们宣告:“祂不在这里,因为祂已经照祂所说的复活了。”
伯多禄和若望一起跑到已空的坟墓那里,却让他们发现了“空坟”的奥密。玛利亚玛达肋纳听见了复活基督的呼唤,而见到了主。仓皇不安、紧闭屋里的门徒们,突然发现祂站在中间对他们说:“愿你们平安!”执拗的多默将怀疑的手探入基督的肋膀之后,惊呼:“我主!我的天主!”
厄玛乌的两个门徒匆匆赶回耶路撒冷,声称他们遇见了主,并在“擘饼”中认出了祂。后来,在提庇黎雅海边整夜劳苦却一无所获的门徒们,在陌生人的指点下,而经验到丰盈的鱼获之后,若望终于首先从无法定义的泥淖中挣脱,而恍悟地发现到:“是主!”
这些事件一一发生时,门徒们半信参疑地说出了一句在人类所有语言中,最重要的一句话,进而越发澄明也越发坚定,最后终于迸出胜利的欢呼声:“主已复活!”两千年前的欢呼声,透过礼仪的庆祝,此时此刻依然响彻在我们的口中,回荡在世界的耳际。因此,在这个为路济亚姐妹举行殡葬弥撒的时刻里,我坚定地知道,因着对复活基督的盼望,生命里有一口稳当的钟,可以等待死亡的撞击。
最后,我们以“告别礼”(或称“辞灵礼”)来作为殡葬弥撒的结束。这是整个团体向路济亚姐妹告别,并将她圆融托付给慈悲天主的时刻。因此,此时的礼仪基调改变了,某种意义下决定性的别离宣告时刻已经到临,我们终将听到人世间最是别离伤悲,但在祷词中却又充满盼望的言语。这些祷词话语深达觉源地表达出了我们在信德中的交托、在爱德中的送行,以及在望德中对重逢的盼望。如此的信仰深度与高度不仅把我们与路济亚姐妹的距离缩短了,也把此岸与彼岸连系了起来,而这份天人的关系在“告别曲”中亦映现圆开亲悟:“愿天使领你进入天,殉道诸圣前来迎接;护送你到天父的仁慈怀抱,永享安乐。……我将住在上主的殿里,直到悠久的时日。”
在这首以圣咏廿三首“上主是善牧”作为诗节的“告别曲”中,整个告别礼被推向了最高峰,在此表达了最大的盼望和交托。我们一方面将路济亚姐妹交托在天父的仁慈怀抱中,一方面也盼望着我们这些仍在世途中的人,有一天也能在上主的殿里,与往逝的路济亚姐妹参与天国的飨宴。透过这首圣咏和祈求天上诸圣转祷的“为亡者祈祷文”,更是表达出人对天主的渴望,渴望回归父家;同时也表达出在这条归家的路上,天上人间相互陪伴,并将在永生之地达到最高的共融。
启灵前,看着路济亚姐妹的灵柩与遗像,时光好似静止了下来,静止一如那印象派画作光影中的永恒清凉。此时,圣母“谢主曲”的乐音响起,伴随着启灵的游行。叠叠升高的声音,就像天使的翅膀一样,将带着路济亚姐妹遨翔在恩宠的天地里,而天主的恩宠化成一片,张开如撑天盖地、过生渡死的巨伞。
文:潘家骏神父 / 图: 网络照片